内战时期,第二循环27周期,星云星。
塔上的气灯如同一柄杀伐的利剑旋转着切开黑暗,扫过航空港的码头。六面兽独自匍匐在集装箱一侧,偏着头雕专注的倾听着最近一处码头上的动静。兽化形态的音频接收器灵敏度非常高,如果足够安静,这让他可以听到200m外船舶迁跃时空间的波动声。绝大部分船只是不允许在港口内直接迁跃进来的,巨大的残存能量波动很容易破坏港口的设施,然而这个破旧舶船处的空间此时如同被风吹拂的湖面一样轻轻波动着,六变战士的光镜亮了亮,他的接收器内闪过一丝微弱的静噪。
来了。
灯光再次扫过这个不起眼的停靠点,一艘破破烂烂的小型穿梭艇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波动的空间处,侧面喷绘着一只狰狞的蝎子,与此同时,码头的阴影处,突然冒出一个独眼星云星人,他慢慢地靠近码头,手中的灯光打出三长两短的信号,穿梭艇以两短两长作为回应。六面兽没有看漏任何一个细节,戴着眼罩的星云星人是凭空出现的,那是赛博坦的成像投影技术。
六面兽看了眼身边破破烂烂的机体,上面痕迹是崭新的,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巷战,少数中立派TF的机体和星云星人的半机械化机体七仰八叉的倒在那里,没有大规模武器的使用痕迹,所有人几乎都是干净利落的被打穿了关键部位,这种简单高效的歼灭方式跟他的手法有异曲同工之处 。
泰瑞斯特执行官从来都是点到为止,在宇宙各个角落尽职尽责兢兢业业的执行命令,将那些违背协议的赛博坦人绳之以法,对当地的智慧生命体提出警告,按照法律章程通报银河议会——通天晓从来不会轻易选择痛下杀手,除非他获得了歼灭命令——这足以说明这次拦截行动对轮子的重要性,而现在正是揭开谜底的一刻。六变战士下意识的再次调暗光镜,全神贯注的窥伺着码头上交易。
“任务?”
“回收质子湮灭弹。”
“时间?”
“尽快,20个恒星时上限。”
他接过情报官递来的芯片,转身走出舱室,
“提示:跟踪通天晓。”
毫无起伏的电子音在背后响起,那个敏感的名字让六变战士微微一顿,背后合拢的舱门阻断了他探究的思绪,声波从来不会做多余的事情,然而这个提示从情报官嘴里说出来未免有些过于意味深长。
于是他寻着声波给他的汽车人加密讯息信号,一路跟踪到了星云星,却错过了一场极为少见的执行官歼灭战,真让人惋惜。
不,等等,这种词汇怎么会出现在他的处理器里?
穿梭艇并未按照常规的步骤停下引擎,而是保持着低功率运转,这些萨克巨人的走狗显然一秒都不想多呆,萨克集团的运输部队在宇宙中为了倒卖各种高级文明的先进科技产品而奔走漂泊许久,难得靠岸却也不愿意在星云星的油吧里抱着娱乐型的TF休息片刻,可见那位泰瑞斯特协议执行官之前一定让它们吃尽了苦头。
升降梯上下来了一个陌生的大块头霸天虎,六面兽并不认识这个家伙,对于他来说是否认识什么人根本毫无意义,他只负责留存影像,回去交给情报官处理即可。
投影清晰毫无噪点,意味着通天晓一定就在附近不远处。他不是声波,无法做到渗透每个角落监视观察的同时还能维持自身警戒。但是情报官作为考核呈报给威震天的《六阶训练进度报告》中,六面兽的刑侦跟踪课程却完成的十分漂亮,甚至比霸王还要高几分。
他只是不想解除潜行状态,一点都不想。即使他完全可以将那些家伙分分钟送回火种源,然后给另外两个逗比六阶同僚发一条“晚上回去吃,不许偷分我的能量块”的短信,然后夹着那个什么质子湮灭弹迁跃回总部,但是今天不行。
是的,就是因为,
通天晓。
“赶紧验货,沙琪玛。”卡尺不耐烦的捂着一边的接收器跳下升降梯,在第一时间将撬棍扔给了他的接洽人,四个星云星人抬着一个沉重的巨大集装箱从升降梯走了下来,“赶在那个该死的执行官跑来搅局之前。”
1赛分之前卡尺刚刚从诈骗那里获得了令人不安的消息,泰瑞斯特执行官又盯上他们了。光这个周期,在这位兢兢业业似乎从来就没下线充电过的协议执行官蹂躏下,他们已经损失了数笔大额交易,好几个能打的助手都被通天晓送进了德尔塔的霸天虎监狱,银河议会甚至已经严密监管了他们几个大客户的往来账户,更让他恼火的是他花大价钱用水晶胚芽精心装饰的音频接收器在上一场遭遇战中被通天晓几乎一拳捶断了,挂在那里不伦不类的像个折耳涡轮狐狸,而他芯塞的几乎没心情把它补好。
巨大的黑箱子宛如铁棺,里面装着可以决定决定内战格局的强大武器,沙琪玛将箱子撬开,在昏暗的探照灯下,能够瞬间将整个星系瞬间化为灰烬的最终毁灭性武器就安静的躺在里面,金属涂层发出不祥的暗光,沙琪玛仔细的扫描着货物,直至确认里面的的质子弹头没有被做任何手脚才握住了那只伸过来要钱的手,顺便将对方的手臂整个拗断。
“我是泰瑞斯特协议任命的执行官,现在按照协议第22条35项,倒卖质子武器罪名依法处以死刑,卡尺!”
“通天晓?!”卡尺扭过头又惊又怒的捂着断臂,转瞬间他的四个手下已然被解决的干净利落,他急忙连滚带爬的试图攀住穿梭艇的扶梯,可是通天晓竟然没有跟来,卡尺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忍不住想要回头,头顶的夜空却闪过一片耀眼的亮光,12发榴弹从他背后尖啸着窜上半空,将他的逃生工具炸成了一堆碎片。
“当我是个白痴么!”卡尺虽然比他那个恶名昭彰的头儿还要胆小,可是困兽垂死,总是会挣扎那么一两下的,他一脸凶狠的捡起了地上的散弹枪,死盯着高速冲来的卡车拗断了一部分枪管,卡尺选择了最后一搏,断管儿的散弹枪牺牲准确率换来的是可怕的杀伤力,能将敌人轰成筛子的同时狠狠撞飞,不过他没能有机会扣下扳机了——一发激光束擦着通天晓的后视镜呼啸而过,卡尺的脑模块碎片在一片鲜艳的组织液中高高跃起,继而轰然倒地。
突来变故让执行官微微讶然,不同与寻常的尖锐呼啸即使是在引擎轰鸣声中也异常违和,没有一丝犹豫,大卡车以与庞大的车身完全不相符的灵活甩尾漂移,变形落地,举枪平直的指向方才射击的方向,他从来不相信感觉,但刚才的射击让他感觉到了不安,一切归于沉寂,冥冥之中一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他从来都不会对自己的工作感到厌烦,但是想起了以往对上那个人屡战屡败的经历让他感到少有的焦躁,他必须保持绝对的冷静,对方不是那些小打小闹的小角色,而是霸天虎的高阶军官,在他手中死去的生命都是以亿万为单位的,他负有逮捕他的义务。
“呼叫指挥部,这里是通天晓,发现‘海克斯’,目前状况可控,请求按照A计划派遣救援。”
通天晓按照拟定好的突发状况应急方式发送了求援信号,同时解锁了所有武器的保险,让自己的风扇停滞,置气声降到最低,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听力上去,那是音速高爆弹,近距离发射下能把普通TF的装甲直接穿透,正面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然而后面却是狰狞的发散性伤口,而使用这种武器的只有一个六阶战士。
三个周期前.
“以我现有的战力无法单独对抗六面兽,但是出于未知原因,他似乎经常跟踪我,我建议我们制定一个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案,能够彻底将他抹消。”
“你对于被跟踪有什么线索和思路么?”擎天柱的声音里充满了关切,毕竟六阶战士的战斗力不是一般战士可以比拟的,然而在独自出任务中屡次遇到这种情况,让他对自己的下属充满了担忧。
“没有,迄今没有线索。”通天晓放下手中的数据板,“这根本毫无逻辑,我并未参与正面战场,并且一直作为独立的执法部门执行人,我这里没有任何战略情报,并且,他并非一直处于潜行状态,而是故意暴露自身主动挑起战斗,可我从战斗中完全感觉不到任何敌意。”
这番话引起一阵长久的沉默,
“我们对霸天虎毁灭战士尚且无有效的战略对策。”警车低声说道,透着一种疲惫的沙哑。
“战略撤退也是对策。”爵士的双脚放松的放在桌子上,他坐在警车旁边,闻言扭头笑了笑。
“这是试探,”警车的嘴角抽了一下,并未多看他一眼。“之后一定会有进攻举动。”
“反对。”爵士毫不在意的说道,“这不过是个痴汉跟踪三无处机的故事。”
“难道我们要用执行官色诱么?”警车发出一声冷笑,汽车人领袖严厉的目光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色什么?”通天晓一时间没有跟上这对搭档的思路,他从子空间拿出一个样本瓶放在会议桌上,里面有一小块金属,“我在上次跟他的战斗中收集到了这个,里面应该有113元素。”
“这是个机会。”警车并未对那一小块金属表示更多的关注,他很早之前就通过各种情报途径获取,并且数量不少,如若使用恰当,完全能够将现有的三个霸天虎移动军火库送回火种源,“你不需要知道他的目的,通天晓,我们只需要杀了他。”
“近战?”
“别闹。”
“远程?”
“实际上对六阶战士的特殊武器的研制已经进入最后收尾阶段了。”警车面无表情的打断另外三个人的讨论,他看向领袖,快速斟酌着措辞。“用113元素研制出来的特制合金穿甲弹完全能够轰开六阶战士的加厚胸甲。”
“不可能,六阶战士为中心,方圆5公里都是他的有效攻击范围。”
“长远距离狙击,通天晓。”警车微微倾身,将数据版推向皱着眉头的泰瑞斯特协议执行官,
“而我们的研究员刚好是个厉害的狙击手,”爵士懒洋洋的吹了个口哨,“顶赞。”
“我要一份详细的武器说明和计划报告,警车。”
“六面兽,停止抵抗,出来!”通天晓知道那个六变战士还在那里,隐藏在某个无法觉察的角落,这种恍若临近深渊的虫行感,正在逐渐爬向他的火种舱,冰冷而熟悉。
11点方向!
泰瑞斯特协议执行官敏捷的起跳闪避,同时发射了数枚榴弹炮,宛如孢子扩散般降下的弹雨落在了他方才站立的位置,
“慢了0.19s。”
缺乏抑扬顿挫的声音从暗处传了出来,执行官的右手被跳弹击中,激光枪掉了,六面兽没有瞄准他的要害部位,而是瞄准了他肩部炮塔内的机簧,对方十分了解他的机体,毕竟是老对头了,但是每一次,每一次六面兽都有无数次机会可以让他置之死地,他无论做什么反抗,都仿佛像是被对方玩弄一般的挣扎,他完全不明白,一个动动手就能造成种族灭绝式屠杀的六阶战士为何要一次又一次的放过他。
他看着对方逐渐走近,将手中的武器好整以暇的收进武器模块,红色的光镜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6674个塞时不见了,通天晓。”
“你跟踪我多久了。”他看着六变战士迈开步子,以攻守兼备的姿势伏地重心,动作很是轻松流畅,那是一种错觉,仿佛接下来并非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愉快的双人舞蹈。
“3赛时12赛分。”对方的回答十分明了,完全没有绕圈子的想法,然而将要做的事情却似乎不符合逻辑,和之前如出一辙,一场完全压倒性的搏击,在没有任何变形形态下。
“来吧。”他定定的注视着通天晓湛蓝色宛如当空一等星般明亮的光镜,简短的邀请,对方又是标志性的皱眉动作,确实,连他自己都惊讶自己的声音中掩藏不住的雀跃,这让他有些窘迫,面甲上涌上一阵轻微的热度,他隐入背光处,这让他可以放松的打量着通天晓。
“为什么?”通天晓站了起来,下意识的问出了这个千遍一律的问题,仿佛每次双方遭遇的时候,他都会一如既往的问这个问题,而六面兽也会一如既往的回答这个问题。这种毫无效率的对话再次触动了他那根逻辑神经,他没有等对方吐出那个毫无建设性意义的答案,有些恼火的站起来摆出进攻姿态。
“可能是因为,孤独吧……”
与以往不同的回答让通天晓的拳头迟疑了一下,他下意识的想要这个霸天虎定义“孤独”的定义,一瞬间的迟疑让本可以载入教科书的漂亮右勾拳被轻而易举的抓了个正着,简单的腋下过身,六面兽举起左掌,狠狠的劈在对方后心上。
“呃——”疼痛袭来,通天晓借力后跳翻滚,对方沉重的脚步随后跟进,他来不及犹豫,稳住重心在阴影逼近时俯身扫腿……
“太慢。”看似不满的冷冷挑剔之下是一种莫名的兴奋情愫,六面兽干净利落的起跳回旋,俯身挺出手肘,直击对方毫无防护的腋下,不曾让视线离开对方的面甲半分,通天晓并未露出半分急躁,依然是不屈不挠的沉静,只是置气声有些微微的动摇。不可否认,通天晓专注的表情非常好看,这是他下意识给出的答案,未经过任何思索,,也许他就是贪恋这样的表情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过他吧。
自从作为六变战士被制造,再作为六阶战士被改造,屠戮与毁灭一直贯穿着他的生命始终,他不曾觉得快乐,亦从未感知过悲伤,每当他闲下来无所作为的时候,时间仿佛也会停滞不前……
是什么时候开始关注这个追逐的身影的呢?
“通天晓,你能理解‘孤独’的定义么?”他灵活的躲避着,在对方越发迅猛的挥拳中依然注视着那对散发着坚毅光芒的光镜。
“那种……孤零零的,只剩下自己的感觉。”他伏地让过直拳,猛然一脚踹在对方胸口上,执行官的机体带着力道飞了出去,狠狠的砸在地上,没有一声痛苦的闷哼,通天晓咬着牙关撑起机体,关于“孤独”的问题他从未思考过,因为通天晓从未拥有过这种感觉,这不是一个执行官需要思考的问题,但是他隐隐感觉到六面兽想要交流的请求,可是那颗足以毁灭一个星系的弹头还在远处放着,支援还没……
“通天晓,我是感知器,我已经锁定了你的坐标,将于3赛分之后到达合适位置,请为我争取一个最佳的狙击时机,完毕。”内线响起了感知器平静而镇定的声音,让通天晓的微微松了口气,他站了起来,为这个即将制裁霸天虎杀戮机器的时刻而略显惴惴,他透过对方的眉心,看到天际划过的一丝亮光,转瞬息熄灭了,那是感知器的飞行器。
“没有,我从未感知过这种情绪。”毫无起伏的话语与其说是平静的陈述,却听起来更近似于敷衍,他再次锁定面前的六阶战士摆出了攻防戒备的架势,接下来的角斗中,他要尽量保持进攻节奏不让对方有闲暇关注其他。
感知器的穿梭机悬停在空中,将所有的光源全部关闭,让飞行器保持低能量状态,他取下特制的狙击榴弹发射器冷冷的看着地面上两个正在搏斗的身影,以与摆弄试管同样娴熟的手法扳动枪栓做着最后的检查。这是专门对六阶战士研发的武器,射程可以达到到惊人的20公里,他轻轻置气,将叼在嘴里的专用大口径子弹卡入枪膛,特制子弹被涂满红色的涂漆,标明它的危险身份,坚硬的突刺结构可以击溃六阶战士加厚外层装甲,而内部的高爆燃烧弹在穿透的瞬间可以引发高强度火焰,足够在火种舱上留下贯通伤,而灌注其中的强蚀性液体能让火种瞬间窒息。
感知器拉开机簧,手指扣紧了扳机架起枪身,整个动作干净利落,这让他作为学究派的斯文气息里平添了一份杀伐果断的戾气,他快速计算着风向仪的数据,将六变战士的身影锁在瞄准镜中。
现在,一切就绪,他只等待一个契机。
“是么……”面对着通天晓主动迎上来的注视,他感觉到些许欣慰,却又因为那近乎虚无的空洞而又一次陷入“孤独”中,他们仿佛彼此注视,然而实际上却只有他自身投入其中,通天晓仿佛身处在跟他同一地点的不同次元,这种感觉异常的强烈,甚至让他的火种舱都为之震颤,那些专注的注视和锲而不舍的追逐难道都是假象么?
他果然依然是独自一人么……
那便是孤独,在每一次毁灭之后的灰烬里,在每一次杀戮之后的疲惫中,在身处喧闹之中,始终都如影随形如履薄冰的,跟世界隔离开的感觉……他曾经这样度过了几百万年,也不曾感受到这种如影随形的情绪,直到通天晓出现,直到他感受到那种专注的凝视,即使被榴弹炮和黑洞洞的枪口锁定他也为此感到欢欣雀跃,他头一次感受到孤独之外的情绪……
“所以我被一只轮子盯上了。”他向黑影淡淡的陈述,这只大飞机正四仰八叉的倚着训练场上的掩体,咬着一小截锈棒吊儿郎当的抖着腿,
“恩?杀了他不就好了。”黑影懒洋洋的敷衍,偷偷打量着霸王身边的另一盒锈棒。
“可是,我并不想杀了他,这样挺好。”他递上自己剩下的一根锈棒,对方却诧异的愣了一下,嘴里的半截锈棒也掉了下来,挂着电解液滚到了霸王身边,高冷的唇王只嫌恶的撇撇嘴角,皱着眉转身伏在掩体上瞄准训练目标。
“什么…中二病也要谈恋爱?!”这个老不正经的六阶前辈突然像突然蹦了起来,下一秒,一发颜料弹正中他的侧脸,糊了他一面甲的屎色,对面的掩体后面发出龙头部队一阵粗野的哄笑声,然而当事人却并不在意,一脸见了Uball的表情抓着这只脑子被机械狗踢了的后辈推倒在地……
“夭寿啦!小六子老树开花晚节不保——!”
“黑影你个逼,给劳资安静点!”不堪忍受的霸王一掌拍翻逗比同僚,屏息凝视,端着狙击枪来了三发标准的点射,对面立刻传出一阵鬼哭狼嚎,他头雕正中央的猫头牌除了两眼能发射出可以切割高密度合金的伽马射线刀,还可以提高瞄准精确度,这让他的射击成绩一直都名列前茅。
“六子,你知道吗……如果有了喜欢的机,本源能量液会变成粉红色。”黑影倒在地上,宛如惨遭颜射的碳基失足妇女……
“这是什么少女设定?前辈你是不是走错了片场?”他已然习惯了黑影百般无赖的调戏和脱线,以不变应万变的淡淡口吻说着,将手中的锈棒剥去包装递了上去。
“这不是战争年代可以企及的东西,趁早了结给他个痛快吧,通敌的下场……”黑影摇了摇头,声音突然变得阴冷起来,压低声音严厉的警告。
那时候他才知道这种感觉叫“喜欢”,与之相对的叫“孤独”……
那现在的感觉叫什么呢?
在他失神的瞬间,通天晓突然以与刚才完全不同的力道蹬地起跳,强劲的关节轴承冲压的瞬间,爆发出异乎寻常的巨力,六变战士略显仓促的弓低身形架住对方的手臂,过大的冲击力道还是让他在地上留下了两行深深的痕迹,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现在!”通天晓咬紧牙关,低吼出声,狙击手在收到信号的瞬间扣下了扳机,没有枪口焰,子弹带着杀伐的决心,高速旋转着脱离枪口,凄厉的尖啸化作一声穿甲的钝响,通天晓看着对方的胸甲突然不自然的隆起,很难想象那是多么野蛮的力量才能让经过强化的装甲在瞬间挤压变形,然后从内至外爆炸开来,
“……”六阶战士红色的光镜陡然高亮,然而发声器只是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静噪,温热的循环液混合着火种舱的碎片溅射而出,在通天晓的装加上留下一道道划痕,温热的液体和刺痛感从面甲上袭来,震撼的场景让执行官愣住了,以往的无数次败绩让他对于眼前的景象充满了不实感,他仍然挟持着对方的手臂,直到力道突然软了下去。
六变战士自始至终都盯着他的脸,被击中的瞬间也只是无声无息的张开嘴,一瞬间,绝望与不甘,惊愕与释怀,五味陈杂混搅在一起,从红色的光镜中汹涌而出,他本不是感情丰富的人,也许从来都不曾有这么多的表情,然而在那个瞬间,将一切情感都释放了出来。
恍然间通天晓想起第一次看到他的情景,那种把自己关在内心深处和孤独共处一室的宁静,不曾被人打扰,既空洞又充实的样子,冷冷的打量着他,既不慌张也没有愤怒,只是安静的等他道明身份,然后淡淡的告诉他“自由是我唯有所拥有的东西,没有人能将它夺走。”
“六面兽。”通天晓突然感受到一种危机,在红色的光镜逐渐暗下来的时候,似乎有什么东西与他失之交臂,还来不及探究就已经一闪而逝,他本该抛下这个已然走到生命尽头的敌人优先完成转移违禁武器的任务,然而他的双脚却定定的站在那里,不肯移动半步,他对于自己的声音感到惊讶,也很奇怪为什么希望六面兽能说些什么。
“我在。”极短而轻的声音从怀里发出,六阶战士的手按进胸口的大洞,并非想要确认那颗正在迅速暗淡的火种,而是向上堵住了破裂的转换器,涌上的液体让他的发声器无法正常工作。痉挛剧痛过后,传感器中枢自动断开以保护神经回路,这本是为了提高战力的机制,却在最后为他留下了几分钟,以近乎情人的姿态,近距离的端详通天晓,然而让他感受到的精神共鸣却只是自以为是的理所当然,他实在是太过孤独了,孤独到逻辑模块精神错乱,将自己的感情投影在一个轮子身上,并且心生喜悦……
他怎么不去死一死?
六面兽感到疲惫,希望这充斥着孤独的生命能早些结束,那些愤怒,渴望,焦躁,甚至连孤独感都在逐渐远去,他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汽车人,检索着他小心保存的那些记忆,妄图向自己证明这一切并不是可笑的单相思……
六面兽。
直到他听到通天晓在呼唤自己的名字,那是足以盖过惊涛骇浪的声音,与告白形同陌路,又不同于自言自语的口吻……如同直接注入火种舱的电路增速剂,为强蚀下加速衰竭的火种注入了不可思议的力量,他努力握了握对方的手臂,想要按照之前默默排练过无数次的那样告白……
“你有什么遗言,我会为你转告给同伴。”
他面罩下微微张开的嘴角僵在那个尴尬的角度,随之而来的隐痛将这份冷冷的关照咽了下去,明明他还有很多话想要说,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
但是现在他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你试过在人群中默默地观察一个人么?看他一个人奔走于宇宙的各个角落,看他一个人冲锋陷阵与那些违法者斗智斗勇,看他一个人开着飞船一个人打扫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写述职报告,你从他的生活中找不到任何值得关注的亮点,总结起来实在是过于乏味,觉得如果是这样,真的会要郁郁而终,可是你发现自己根本讨厌不起来,因为你也跟他一样……
可那些长久的停留在他身上的注视,也仅仅只是公事公办,竟从未带过哪怕一点一滴的个人原因。
最终的最终,他所得的只有孤独,没有人走进他的内芯,也没有人会为他伤心难过,他本想奋力一搏,而他的执念,最终只是可笑的自欺欺人。
他们长久的对视,都默无表情,好像都下定了决心等对方先接上这个悲壮的话题。然而就像是一颗石子投入寂静的湖水,忽然间气氛变得柔和起来,六面兽收回目光,抓着对方那只手无力的垂了下来,他发出一声轻叹,仿佛理解了一切却又充满疑惑……
“没有人喜欢孤独,只是……更讨厌失望罢了。”强弩之末最后一丝气力,却留给了绝望之下的苦涩独白……
通天晓看了看对方渐渐熄灭的火种,再抬头凝视着逐渐暗淡的光镜,他很讨厌这种绝望的寂静,他想要说点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他想要确认那些疑惑,而一切为时已晚……
“再见。”
“再见。”
那对红色的光镜彻底暗了下来,霸天虎六阶战士死了,连同他的残暴和孤独,以及他从未向任何人袒露的芯声,通通回归火种源。
通天晓仍然保持着搂着对方的姿态,半跪在这个荒废的码头上,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与这个他长期追讨的霸天虎心意相通,终是有些懵懂的明白了“孤独”的定义。
与一个霸天虎心意相通,实在是太不符合逻辑。
“通天晓,呼叫通天晓!”
内线传来感知器的呼叫,将他从少有的沉思中拉了出来。
“收到,感知器。”
“请尽快回收六面兽的变形齿轮。”
“收到,开始回收。”
他恢复常态,审视着逐渐失去温度的机体,胸口巨大的贯通伤让上腹附近的变形齿轮几乎全部暴露在外。
被这样贯穿,一定很疼吧?他这样想着,发现眼角不同寻常的光亮——
浅粉色的液体从炸裂的火种舱边缘缓缓滴落,透明的荧光粉在黑夜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他不禁想起某个金红色涂装的年轻prime吊在他的后颈上嚷嚷着毫无根据的都市传说,
“通二~据说如果有了喜欢的机,本源能量液会变成粉红色~让我看看嘛看看嘛~”
胡说八道。
通天晓皱着眉头,拽出那只浸着能量液,精巧绝伦的变形齿轮。
这本身不符合逻辑,而一个随手就可以屠戮上百万生命,瞬间就可以毁灭一个文明的霸天虎怎么可能懂得“喜欢”的定义。
于是他干脆利落的合上手提箱,向着汇合点大步走去……
自始至终,没有回头。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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